记得汾阳以前有“四四方方一座城”的关于火柴的童谜谣,便顺手拈来作了标题,倒也省去了不少力气。
而这里不是想讲童谣,倒似乎是想讲一个老早留下来的谜语――关于巩村古城的谜语。
巩村之西、聂生村之北、义丰南村东南,有一处城墙轮廓清晰、东至西南至北各约700米的古城遗址,韩石线从中拦腰穿过,将古城一斩两半。关于这座城址,曾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它是什么城?它曾经拥有过那些个时代?城中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春去冬来,只有庄稼和野草一岁一枯荣,并不做答。曾经,郦道元在这里踱来踱去,写下了“兹氏县,县故秦置也”的实录。但后人们早就找不到了郦氏的足迹,所以也便不清楚他写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是坐在哪个地方的哪一盏油灯之下。聂生村的宋希川老先生在这里躅躅独行,试图想在陶片的绳纹里找到答案,但终究无果,只能在懵懂中仙游极乐。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文化局段沛庭局长曾专邀省考古所刘永生等专家来此实地踏查,我们也曾邀山西大学郎宝利等专家来此实地寻古,但终因田野调查、未足立论而一切作罢。
2008年12月6日,是一个天气晴朗、寒风凛凛的日子,车泊巩村古城南城墙底,西北――东南向的已初现雏形的汾平高速路基从我们脚下一直延伸而去。我们一行八人站在巩村古城南城墙被解剖开的墙体里,感受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凛冽的西北风。风中,被切割的整齐而规则的夯土墙在风中沉默着,被山西省考古研究所马昇、王俊们剖出而暴露于阳光下的所谓Q1、Q2、Q3、Q4、Q5无奈地展示出它们的本来面目:开口近二十米的护城河袒露心扉,让人联想到了当年这里曾经的流水;再往南行步,护城河南岸之上,一条明晰的车辙道展示在阳光之下,更有一个个马蹄或者牛蹄或者驴蹄印窝无序排列着,让人耳边随即响起了辚辚的车声。
这真是一幅无复美丽的画卷,站在2300年前坚硬而真实的土地上,我们似乎感觉到了古人的体温。随着墙、河、路的还原,我们眼前幻然还原了那些长发纶巾的古人们的生活。
一步,只须一步,我们便走到了2300年前。
这里,曾经系挂着多少人多少年的一个心结,一个无从解开的谜团。今天,考古学家的手把这个心结终于解开,拂去了2000年的尘烟,让后人能够在阳光下回味它的神秘。看着他们的身影,让人无端地觉得他们的身上也释放出一种神秘的光环来。
其实考古工作是十分枯燥的。2008年9月,为配合汾平高速的基本建设工程,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组成由马昇(副所长、汾阳人)、王俊(资料室主任)担任领队的汾平高速考古发掘队,对汾平高速沿线在勘探的基础上进行了发掘。共解剖城墙一段、发掘古墓葬78座,基本理清了巩村古城的文化内涵。简况如下:一、城墙包裹略分三个时段。西汉城墙,宽12米,高2.5米,粘土堆积;秦城墙,宽2.2――2.6米,高1.1米,由14层夯土分筑而成;战国晚期城墙,宽5.5米,高1.8米,筑于基槽中,44层夯土分筑而成……二、护城河(城壕)。上口宽19米,底宽13米,深2.2米。三、道路。踩踏面宽窄不等,最宽处近三米,车辙等距,宽1.5米。以上部分出土物有卷云纹半瓦当、筒瓦、板瓦、陶盆、陶罐、陶豆等,另有铜镞、安阳布、铁工具等,有些陶器底部带“市”“亭”字样。四、墓地。发掘战国至西汉墓73座,东汉墓2座,元墓3座共78座。出土文物主要有陶壶、铜带钩、铜勺、玛瑙、陶灶以及元墓中的其它瓷器等。
通过此次发掘,考古学成就主要有如下三个方面(王俊先生语):
1、古城的时代:巩村古城南城墙从目前发掘获得的结果来看主要是分四次才达到目前看到的这个宽度(18米);护城河(上口宽19米,自深2.2米)也是汉代才加宽加深的。
2、古城与墓地的关系:巩村古城从我们发掘的情况看时代为战国晚期—秦—西汉(早晚);墓地的发掘从发掘品所获得的情况看时代最早也是战国晚期如M2等。秦墓的比例在本次发掘中是主要收获,估计其中还可以分为秦人墓和秦统治下的赵人墓两类;无论是墓向、葬式上都判然有别,并且有的墓葬主人无头(例如M73),其颈椎上有明显的砍切痕迹,显然是战争的遗存。墓地还发现两座东汉洞室墓(例如M12),虽然随葬品简单,但是时代明确,与其他墓葬没有打破关系,可以证明这是古城使用时期最后的墓葬遗存。从以上分析可知巩村古城与墓地是一个有机的统一体,无论时代还是内涵都完全一致。
3、巩村古城与《水经注》记载的“兹氏古城”在战国晚期——西汉这一时期的特征基本吻合。春秋——战国早期始见文献的“兹氏”可能另有它地。目前发现的材料中还说明不了它的正确归属,但是早期城墙的时代是战国晚期无疑。
从东至西是七百米,从南到北,也是七百米,我们的祖先,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四百五十多年。尔后,因“汉末扰攘”或是山洪暴发?才弃城而去,曹魏黄初二年始筑现城。还有一个有意思的数字是,战国末年是公元前221年,魏黄初二年是公元221年,公元纪年,在这座四四方方的城里,恰好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对折。
按照现《汾阳县志》的说法,汾阳“战国属赵,为兹氏县。秦昭襄王二十五年(前282),秦攻赵,拔兹氏。秦庄襄王三年(前247)地入秦,为太原郡之属县。”其后至两汉,汾阳除王莽篡汉改称兹同外,一直被称作兹氏县。这样,几乎可以毫不犹豫地推断,这座四四方方的古城,就是史书上屡见不鲜、又有货币兹氏布、兹氏半作证的兹氏古城。无独有偶,早些年,我们也在义丰南村征集到两方唐代墓志铭,其文明确指出墓位于兹氏古城什么方位,印证了这里即是兹氏古城的推论。
通过这些会说话的古代遗迹,我们十分感谢考古工作者为我市的城建史写出了凿凿之言,但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两个问题。一是按照王俊先生的说法,春秋末到战国中期兹氏县的位置问题;二是更古的瓜衍城的问题。从资料上讲,秦昭襄王拔兹氏,是否即在这次事件中毁掉了一个兹氏城,而后才在现兹氏古城位置上新建一座城呢?因为我们曾在现汾阳城城市广场所在地捡拾过不少早期的建筑、器物陶片,所以,可以设想今城即是巩村古城的前身,曹操时代建城是在最早的兹氏古城遗址上营造的。不过,这也需要“大胆立论、小心求证”了。瓜衍城呢?让我们不妨还是按照史料上的说法,到田屯、虢城一带寻找吧!
兹氏古城的城址之上,一条现代化的高速公路正在从这里跨越而过,古代文明和现代文明在这里对视,陶片和水泥正在这里接吻。从春到冬,庄禾们依旧是一岁一枯荣,而人类,一步的跨越展示的将是理想无限的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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