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安的炮火纷飞中走来，中国人民大学考古学科的历史源远流长。1937年著名考古学家尹达先生赴陕北公学任教，之后主持制定了考古工作计划，开创了勇于进取、求真务实的人大考古传统。2004年，中国人民大学在历史学院建设考古学专业，并迅速成长为中国考古学界的一支重要力量。而广阔的田野，始终是人大考古生机与活力的根本，自2006年10月在徐水东黑山遗址的第一次田野考古实习开始，人大考古师生用16年的光阴，凭双脚丈量祖国文脉的宽广。
6月7日下午，在王晓琨、陈晓露、达吾力江与吴桐等老师的带领下，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考古文博系2019级9名本科生，迈着坚毅的步伐再次向田野进发。
01
初识田野
依托北京市考古研究院的优质资源，本次实习在荣获2016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北京通州路县故城遗址开展。路县故城遗址，是通州地区最早且唯一的秦汉时期城池，它的发现将通州的建城史向前推进了2000多年。6月7日当天晚上，人大师生甫一到达通州工作站，就满怀激动地开始启动清洗、拼对陶片等考古资料整理工作，10天后的6月17日，9名同学与带队老师正式进驻考古工地，开启了崭新的发掘生活。
上工第一天
刚踏上田野，一切对于同学们而言都是陌生的。书本上“金科玉律”般的理论知识，与工地“瞬息万变”的情况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从最初的划线布方开始，各种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就不断地发生：同学们约等于零的铁锹使用经验，成功地把原本平整的探方地面变成了起伏的土丘；热心的民工师傅向大家传授经验，不过师傅们亲切的乡音导致授课效果并不太理想；手中运送浮土的独轮小推车如同脱缰野马，一次次不听使唤地翻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把所有人都淋成落汤鸡，连工具都淹没在泥水里…...好在对于考古的热爱，足以消弭所遇到的困难。当天边的乌云里再次露出盛夏骄阳的光与热，同学们擦拭干净满是泥泞的手铲，抖落身上的水滴，再次投入紧张的发掘工作之中。
热火朝天的工作状态，不免让人觉得，仿佛每一铲下去都将有惊世的发现出现在眼前。但是相较于大众对于考古学的浪漫印象，每位考古学子都深知，在耀眼的稀世珍宝之外，真实的历史画卷更多隐含于瓶瓶罐罐里的稀松日常。田野上的生活，除了野蛮人的体魄，更磨炼他们沉潜的精神气质。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默默耕耘背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初心坚守。也唯有质朴而开阔的心胸，方能在繁重的工作间隙，从深厚的大地与浩渺的高天之中，体会到以手中的锹与铲为锐利的铁笔，书写一段又一段尘封的故事，培固中华民族文化根基的自豪与喜悦。而在以青春之我奉献祖国与人民的文化事业的过程中，同学们也在不断增长才干，向着成为考古学人才的方向努力。
王晓琨老师指导画地层线
02
拥抱田野
孕育着中华文明的黄土地上，从不缺少希望，总有未知的惊喜，藏于田野宽广的怀抱。继北京通州路县故城遗址获评“2016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后，振奋人心的重要发现仍在源源不断地产出。在发掘现场远眺，一眼望去满是星罗棋布的房址、灰坑与陶窑，而一口水井内汉魏简牍的出土更令现场所有人久久不能平静。而前方又将有怎样的发现在等待着同学们？
一枚小土块的出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宛如一本厚重的书籍，深浅交替、紧密层叠的颗粒，记录着它的历史，是千万次的车碾足踏，赋予了它如磐的坚实。随着层叠结构逐渐延伸，千年前的道路在刘畅与何辰晨同学的探方内徐徐展开。道路连通着城市的细胞，化而为社会运转的动脉，围绕着它的种种印记，都记录着人间百味。王呈祥与唐宁馨拾起的五铢，不知来自哪位贩夫；王尔雅与吴欣璇清出的箭镞，背后站着多少士卒；常成与王心玥轻轻揭开垫土，坑内各家的砖瓦描绘众人合力维护家园的温馨；李雪婷捧起的一只小小陶瓮，寄托父母对亡儿“大道未成，使视成人之道”的无尽思念。
道路遗迹
距发掘现场不远，是中国人民大学位于通州的新校区。8月下旬路县故城遗址的发掘告一段落，同学们又投入到人大新校区墓葬的紧张发掘中。从战国到两汉，各异的形制与琳琅的随葬品，反映出古人深邃的精神世界。但除了考古上的丰富成果，更大的收获在于人大学子有幸以建设者的身份见证母校的蓬勃发展。“历史文化是城市的灵魂，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产”。而基建考古，就是将保护古老文明融入新时代建设的过程。沉睡的遗产被同学们唤醒，土地也就迎来了新的历史使命，随着一幢幢高大的楼宇拔地而起，中国人民大学将从这里出发，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人大考古师生在通州新校区合影留念
03
解读田野
考古学人的永恒使命在于“探索未知、揭示本源”。面对曾深埋田野的宝贵遗产，如何深入挖掘其内涵，深化价值阐释，讲好文物背后的故事，是人大考古师生一直思考的。
考古学是一门极其依赖于积累的学科，前辈在相关领域的筚路蓝缕是学术发展的基础，因此讲好文物故事，必定是一次“熔古铸今”的过程。人大考古实习历来重视学生们专业知识的积累，而邀请各方面专家来到现场开展学术讲座，是增长见闻、开拓视野的极佳方式。自实习开始，人大考古以“学习考古，认识北京”为主题，接连邀请北京市考古研究院郭京宁院长、孙勐老师、魏然老师，首都师范大学雷兴山教授，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韦正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王树芝研究员，北京市文物局原局长舒小峰，分别作“四方辐辏——北京地区新石器文化的初步研究”“通州路县故城的考古发现”“北京琉璃河遗址的文化、聚落与社会”“跌宕起伏——从考古发现看魏晋北朝时期的北京”“入木三分——北京考古中所见木材”“以小见大——谈谈基建考古”等一系列专业讲座。专家们的精彩讲座，从浅入深，从点到面，涵盖北京地区考古的诸多方面，为同学们独立地认识脚下这片土地提供了宝贵的参照。而靳枫毅、赵福生两位老专家所分享的考古故事，使前辈们吃苦耐劳、严谨治学的高尚品格，成为鼓舞同学们探寻中华文化基因的不竭动力；青年考古学者王晶在琉璃河工地展现出的敢想敢做的创造精神与扎根基层的奉献精神，更为同学们树立了朋辈榜样。
专家讲座掠影（从左到右郭京宁院长、魏然副研究员、韦正教授）
人大考古也紧跟时代潮流，把握学科发展的脉络。除了注重培养学生传统田野技术外，本次实习还高度重视前沿技术、理念与方法的引入。通过联合北京市考古研究院、中国科学院空天信息创新研究院、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多家机构，同学们参与了植物遗存分析、地质调查、陶器实验考古与瓷器修复等新颖的实习环节。多学科的手段，延伸了探索的视野。“芥子纳须弥”，在尹达老师的显微镜下，每一枚细小的植物种子与土壤沙粒，都蕴含着路县故城的生活画卷。粟、黍、小麦、大麻、甜瓜，或许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汉代百姓的“干饭时间”竟也如此丰富多彩。而粉砂、角砾、黏土，堆叠的地层，是漫长历史长河中缓慢变化的波浪，诉说着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实践出真知”，在唐邦城老师的指导下，于汉代遗迹边比照着亲手复建一座窑炉，或手捏或轮制出各式泥坯，再注视着它们于熊熊的窑火里完成向陶的蜕变不仅带来创造的成就感，也加深了各位同学对于中国古代手工业技术的理解与认识。而烈日、火焰与汗水，将共同谱写出对路县故城先民辛勤劳动的礼赞。
唐邦城老师（左一）、罗武干老师（右二）指导陶器实验考古
04
情系田野
田野带来的不仅仅是知识，也是拥抱鲜活的社会带来的感动。考古是一门满身泥土的学问，是一门接地气的学问，青年考古学子天然地在走入田野的过程中扎根于中国大地，观察民情、体味生活。考古工地上的师傅，来自天南地北，虽然方言有时会阻碍沟通，但是真诚的微笑总能消解隔膜。共同劳动之后，同学们与师傅们分享清甜的瓜果与冰爽的可乐，也会关心师傅们每日的饭菜丰不丰盛；而师傅们总会与各位同学分享自己如何经营生活、耕耘人生，并勉励同学们在今后的日子里努力发挥自己的价值。小小的探方，成为前后两代奋斗者的交棒之地。从海淀到通州，从人大到临站，从同学到“方友”，黄土地也是同学之间深厚感情的培养皿。太阳下，互相拭去脸上的汗珠，掸走身上的灰尘，互道一声“记得喝水”，黄昏时，漫步小路间，从秦砖汉瓦聊到猫咪食谱；晚风里，闲来独坐，看天边温柔的云，幻想地底深处的浪漫。考古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旅程，幸运的是能够相伴前行。当然最无法忘却的是老师们藏在按时吃饭的叮嘱、上下工地时的提醒、专业学习上的指导里的温情呵护。也许师者，就是传为人之道，解人生之惑，授一生之业。
同学与方内的师傅合影留念
7月1日，人大考古联合北京市考古研究院、中国科学院大学考古学与人类学系联合举办“传承红色基因，扎根中国大地”七一主题党日活动。人大考古师生重温入党誓词，共同学习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从中领会考古学背后的重大社会政治意义，并勉励自己不断增强历史使命感和责任感，发扬严谨求实、艰苦奋斗、敬业奉献的优良传统，投身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考古学的建设事业之中。7月22日，全国文物工作会议召开，与会代表的发言让人大考古师生深刻意识到，考古工作者正在被赋予更崇高的使命，展示中华文明风采，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做出新的贡献，是每名考古人肩头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主题党日留影
当8月末结业仪式的钟声敲响，同学们即将离开田野，完成实习报告的编写，迎接崭新的学年。仪式上播放的小短片，记录着从同学们出发之处的激动和期许、初入工作站的新鲜和兴奋，再到逐渐成为画线刮面、测量绘图都能独当一面的考古新人，许多重要的瞬间一一闪过眼前，让在场人大师生、北京市文物局与考古院的老师们都感慨万千。尽管此次实习仅仅是漫长人生中的一瞬，但它带给大家的回味必将是独特而无穷的。从芒种到处暑，它是首次穿越整个炎热三伏天的一次实习；从师资到生活，它是专业教育与后勤保障最好的一次实习；从田野技术到研究方法，它也是各类讲座开展最多的一次实习。时刻绷紧疫情防控弦，风雨无阻的核酸检测，使它成为最安全的一次实习；二十余篇各类新闻报道，使它成为普惠性强、影响力广的一次实习。但最重要的是，它是“我们一起挖过土、刮过面、划过线、淋过雨、喝过酒、唱过歌，互相照见过各自的真实”的一次实习！
从6月7日到8月30日，短短的85天，见证着19级本科生从青涩的少年蜕变为考古领域的新秀，更彰显着人大青年考古学子，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洪流中，踔厉奋发、勇毅前进，争做复兴栋梁、强国先锋的昂扬精神风貌。人大青年考古学子，脚踩的是泥巴，头顶的是理想，书写的是祖国大地上的青春华章！
（摄影：王呈祥 古艳兵 黄星 陈昕淼 王晓琨 陈晓露 徐彬 唐建）
本号刊载的作品（含标题及编辑所加的版式设计、文字图形等），未经中国文物报社授权不得转载、摘编、改编或以其他方式使用，授权转载的请注明来源及作者。
来源 | “文博中国”微信公众号
编辑 | 张小筑 实习编辑 | 刘婧涵
复审 | 冯朝晖
监制 | 李 让
扫一扫二维码用手机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