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6月4日，因修建毕节环城东路，城东4.5公里处杨家塘村（今流沧办事处住地）林家坟山出土一明代古墓。据墓志铭考证，墓主名蔡善慧，是明威将军毕节卫指挥佥事林寔之妻，爵号是“淑人”。该墓出土至今已近30年，出土文物现藏毕节市博物馆，但墓主蔡善慧人生境遇如何，她对开发建设毕节有什么贡献，为后人留下哪些精神财富呢？
通过蔡氏夫人的墓志考释，对当时被人们称为女将军的蔡氏夫人的家族历史、明代的卫所制度、丧葬习俗等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当时苗人围攻毕节城，城中主力不在，蔡氏的儿子，守备都指挥林晟也不在，城里人没有守志了。蔡氏拿出家财，招募壮丁，带着家仆，登城拒守。城中缺水时还趁空挖了一处水利，后来修整为当地一个供水设施。三个月后，敌军撤退，蔡氏带人追杀，敌军大溃。蔡氏还发私廪赈济贫民。人称女将军。
墓志蔡善慧墓志，石灰岩质，长47厘米，宽40.3厘米，厚5厘米。墓志四周均有不同程度磨损，志文阴刻楷书，竖25行，足行26字，共632字。志文如下：
太淑人姓蔡氏，讳善慧。其祖先世居直隶和州含山县，以武功七迁至明威将军。父礼袭其爵，授淛江观海卫，改除贵州前卫，以能斡选调乌撒卫管事。母许氏。兄衡，亦守备乌撒等卫所。
淑人生于大明洪武癸亥十二月二十九日，自幼颖敏，端一纯诚。年二十 □择配毕节卫指挥佥事林公寔。既归，克尽妇道，闺门整肃。舅先卒，事姑尤谨，及姑卒，丧祭必尽其诚。正统元年夫明威公逝，淑人哀痛不已，卜城南五里许迁姑舅合葬焉。迨正统十四年，苗蛮梗化，攻闱城池，甚危急。淑人令家童肩舆登城，喻以固守。及罄，已贳赏赉有功以却敌，城遂不陷，人获以安。既解围，城中饥馑疾疫， □ □施蔬粥药饵棺木而恩惠及于人者广矣。时观风者封章 □ □ □上乞旌异，未报，而淑人以疾于天顺五年二月初六日卒，享年七十有九。
子女三：男一，曰晟，天资卓越，饱饮诗书，既弱冠，荣膺父 □ □篆边陲，政声日着，抚士卒以控蛮夷，兴卫学以作士颣，继而茂 □，上闻阶进昭勇将军，娶丁氏、何氏、李氏。女二：长适贵州都指挥使 □ □唐谏，俱先卒；次适本卫指挥使丁瑄。庶男二：曰春，娶王氏；曰 □ □，娶徐氏。孙男十：长曰英，蚤逝；次曰雄，娶主氏；曰俊，聘秦氏；裕，聘 □氏；杰，聘高氏；儒，聘王氏；伟、佺、佐、佑俱幼，未婚。孙女三：长聘本卫指挥佥事李经；次、幼俱在室。外孙男：唐正，见任都指挥佥事，守卫□ □ 等處；次曰唐佐、丁成、丁文、丁武。外孙女：唐氏适本卫指挥使 □ □ □ □ 熊。曾孙男二：曰泰、观。外曾孙男四：曰唐华 □ □ □。
太淑人 □ □ □ □，讣闻遐迩，人无亲疏，如丧考妣，罔不走哭吊祭。欷墟！犬宜以□ □ □ 仪母范无复有矣！越明年，壬午十二月二十有二日附葬于明威公寔之右。呜呼！太淑人性全天毓，德著中外，享有爵禄寿 □ □ □ □，夫复何憾！宜志于圹，以昭不朽。谨志。
大明天顺六年岁次壬午十二月二十有二日 志
（图一）即将出土的蔡善慧灵柩
一、出身名门，喜结连理
明洪武癸亥年（公元1383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蔡善慧生于贵州威宁。其祖籍直隶合州含山县（今安徽省含山县），祖父蔡光以武功七迁至明威将军；父亲蔡礼由浙江观海卫改除贵州前卫指挥，以能干迁调乌撒卫管事，“缮城垣，修公署，时人称为名将”（见《威宁州志》）；母许氏；兄蔡衡曾任乌撒卫守备。
蔡善慧自幼颖敏，端一纯诚。年二十择配毕节卫指挥佥事林寔，林寔祖父林茂洪武三年正月在兰州与元右丞相兼都总兵扩阔铁木儿（汉名王保保）对敌阵亡，褒赠怀远将军同知指挥使司事；祖母王氏，封恭人；林寔的父亲林秀随明军北上灭元，后随颖川侯傅友德由川、黔入滇剿灭元梁王巴扎瓦尔密的残余势力，洪武十九年五月二十二日钦升明威将军毕节卫指挥佥事；母杨氏，封恭人。
蔡善慧与林寔喜结伉俪，前后两家都是世袭武官，可谓门当户对，出身显贵。
二、忠孝传家，教子有方
蔡氏既归，克尽妇道，闺门整肃。公公林秀去世后，蔡善慧服侍婆婆杨氏更是小心谨慎；杨氏去世后，蔡善慧为其守丧祭祀，诚心诚意。正统元年（公元1435年），其夫林寔去世，蔡氏时年53岁。蔡氏十分哀痛，把公公林秀、婆婆杨氏迁至城南五里阜安桥（今流沧桥）林家坟山与夫合葬。
（图二）《毕节县志稿》对蔡善慧的记载
蔡氏教育子女，方法得当。蔡氏有女二：长适贵州都指挥佥事唐谏，俱先卒；次适毕节卫指挥使丁瑄。其子曰林晟，蔡氏精心培养，传之以弓马，饫之以诗书。林晟荣膺父功，视篆边陲，年方二十，蔡氏为诗《示儿》（见《黔诗纪略》），谆谆告诫，诗曰：
晟乎自勉莫辞难，乳臭休言便是官。
世禄须知祖德厚，边臣真荷国恩宽。
传家弓马辛勤熟，插架诗书仔细观。
漫使旁人见吾子，遽因父殁两般看。
译为现代汉语的意思是:林晟啊你要自勉，不要拒绝艰难，你年轻不要说是朝廷命官。
我家世代享受朝廷俸禄须知祖德宽厚，边疆守臣全赖国恩广宽。
我们传家的开弓、走马要辛勤操练才熟练，架上的诗书要仔细浏览。
不要随便让别人见到我儿，突然因父亲去世而另眼相看。
蔡氏千叮咛万嘱咐，要儿子演武修文，不忘祖德，林晟之祖即林秀，此“祖德”即《明太祖赐毕节卫都指挥林秀敕》里“忠以立身，仁以抚众，智以察微”的圣训。
蔡氏言传身教，林晟政声日著，安抚士卒控制蛮夷，振兴毕节卫学作为士子的楷模，毕节卫文风大振。林晟亦不辜负母亲的期望，勤于王事，逐级提升任昭勇将军，著有诗文集《墨庄道人集》传世，成为明代早期的贵州著名诗人、书画家林晟以“忠烈”崇祀于毕节卫文庙的忠义孝悌祠，此亦足见蔡氏之教子有方。
三、保卫毕节，有功于国
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苗蛮作乱攻打毕节，围攻城池，断绝水源。当时官军皆调征平越，林晟亦守备贵阳，城中仅剩下家僮、百姓及官军数百，形势危急，67岁的蔡氏令家僮用轿子抬着她登上城楼，巡视守城情况，筹划御敌方略，鼓励百姓守护城池。卫人素知蔡氏之神武，见此年近古稀的老妇人，尚且成竹在胸，从容应对，守城之志愈坚。为了打退敌人的进攻，蔡氏把自家的财物全部拿出来赏赐有功的人，告诉他们：守住毕节城，我们什么都有；守不住毕节城，我们连头颅也没有，亲族亦将死于敌手，钱财有什么用处呢？蔡氏根据军队的实情，筹集干粮，修补城廓，增开通津门以便汲饮，白天拒敌守城，夜遣壮士击贼，凡三月，贼无计可施，城围始解，蔡率众乘胜追击，贼大溃，城池得以保全，人民获得平安。城围解除后，城中缺粮，瘟疫流行，许多人生病乃至失去生命，蔡氏施给蔬食、粥饭、药饵、棺木，很多人都受到蔡氏的恩惠。
蔡氏御敌守城，史书多有载述：清乾隆版《贵州通志·列女传》记载了贵州自宋至清初14府11州31县600余名贞节列女，其中的“烈女”是指身处危难而保持贞节的女性，“义妇”是指为大家利益而不惜牺牲个人财产乃至生命的女性，该志所载的“义妇”仅有4名，蔡氏即其中之一，文中强调蔡氏在“无一可恃”的情况下率众御敌，攻守兼备，并尊蔡氏为“女将军”，用语凝重，铿锵有声。
四、崇祀节孝，永垂不朽
天顺五年（公元1461年）二月初六日，蔡氏因病去世，远处近处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人们不论亲疏，如丧考妣，无不走哭祭吊。毕节人对蔡氏的爱戴，由此可见。
蔡氏崇祀于毕节卫节孝祠（见图二），据《毕节县志稿·卷之十·秩祀》载：“节孝祠，在文庙乡贤祠下，崇祀明义妇林蔡氏暨明代、国朝已旌节、孝妇（女）姓氏，其故者，设木主祠中，每岁仲春（秋）月上丁日用羊一豕一致祭。余品如式。祭文：维灵纯心皎洁，令德柔嘉，矢志完贞，全闺中之亮节；竭诚致祭，敬章阃内之芳型。茹冰蘖而弥坚，清操自励；奉盘匜而匪懈，笃孝传徽。”
蔡氏墓志铭称蔡氏封号曰“淑人”，赞美她“性全天毓，德著中外”，“妇仪母范，无复有矣”，“享有爵禄寿，虽死，夫复何憾？”
众所周知，“淑人”是明廷对三品官妻子的称谓，属于朝廷“命妇”。我国古代把朝廷里的卿、大夫、士称为“命夫”，后把在宫廷中任职的官员称“内命夫”，当朝的其他官员称“外命夫”；宫中嫔妃称为“内命妇”，外廷官员之妻称为“外命妇”。据《明史·卷七十二·职官一》考证：“外命妇之号九：公曰某国夫人，侯曰某侯夫人，伯曰某伯夫人。一品曰夫人（后称一品夫人），二品曰夫人，三品曰淑人，四品曰恭人，五品曰宜人，六品曰安人，七品曰孺人”。命妇是明代社会中有政治身份的女性，她们享有一定的权利，拥有象征身份和地位的官服及饰品（见图三），定期参与宫廷大典，死后得到恤典，还可以奏于当朝。命妇作为朝廷的特权等级，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到社会公共事务中来，一部分命妇的行为成为社会角色的典范，对地方行政或社会救助方面产生一定的影响，当她们相夫教子的努力得到社会公认时，她们的行为就扩展到了社会公共领域，她们恪守儒家意识、纲常礼教和传统道德，关心家事、国事、天下事。
（图三）蔡善慧墓中出土的部分饰品（磨菇状金发针、金发簪、银顶花、葫芦状金耳坠）
淑人蔡善慧去世已552年，但她却是土生土长的毕节人，在她生命的历程里，她深深地爱着我们脚下的这片热土，在毕节这片家乡的土地上，她忠孝传家，相夫教子，守卫毕节，建设毕节，把自己有限的生命跟衣胞之地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熔铸在一起，即便身处危难，也要为家乡争光，仰不愧于天地，俯不愧于后人。她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就是：坚守正义，崇尚气节，忠心耿耿立身，脚踏实地做人，热爱家乡，建设家乡。
2011年2月12日《毕节日报》记者赵月报道：毕节市博物馆举行明代毕节蔡氏夫人墓葬展览(见图四)，是毕节市民开年的〝文化大餐〞。由此可见，女将军蔡善慧爱国爱民的思想不但没有过时，而是历久弥新，她将激励着我们一代又一代的毕节人热爱家乡、热爱祖国。在开发建设美丽毕节的今天，我们将从蔡善慧这位平凡而伟大的先人身上汲取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
《毕节地区文物名胜志》称蔡善慧“能文能武，是毕节历史上受人爱戴的女将军”。其人其德，堪为典范，其英名必传之久远，其功迹将永垂不朽！
扫一扫二维码用手机阅读
